两生
【周黄】两生
章三十（上）
“大白蛉，千年僵尸，上古女魃……小周你被他们碰了，还能走到这里，也是出乎我的预料，”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抚摸着长在他手边的白色石笋，“但是看来你对我的‘招待’应该是满意的，不跟我说声谢谢吗？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艰难地仰起头看他，他本能地感到这个男人十分熟悉，无论是他的相貌，还是他说话时候的每一个表情动作，都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。
男人见他不回答，毫不意外地继续笑道：“你都转世了一次，还是不爱说话啊？凤君大人是怎么忍你的？这件事情我也好奇许久了。凤君大人，您说呢？”他转向黄少天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挑衅。
一贯聒噪的黄少天这会儿却不声不响，只是盯着男人打量，面沉似水。
男人丝毫没有自己在唱独角戏的尴尬，倒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一般，兀自唠叨个不停，十足表演型人格：“你们走进这里，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吗？现在你们站的地方，是孟彧的棺椁，孟彧呢，就在这里面躺着。”他看看依然不动声色的黄少天与痛苦不已的周泽楷，态度轻浮地拍拍身下的棺木，加重了语气：“这可是珺山这座大墓的中心，如果你们还能活着离开，还有四分之三的路要走。不过可惜的是，至少小周你，出不去了。”
黄少天听了他一番废话，终于忍无可忍地道：“你到底是谁？周泽楷之前消失是你干的？”
男人听了他的话，笑容越发重了起来，不过这个表情更加接近于皮笑肉不笑：“凤君大人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呢？当然您说的没错，小周成了今天这样，我也少不得是煞费苦心了一番的。”
“……”黄少天几乎想要暴跳起来，却仍然忍耐住了，他冰冷地看了那人一眼，就转过脸去查看周泽楷的情况，不打算再跟他多说。
“这就对了，凤君大人，不要随便动手，如果不想自己也折进去的话——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，可是九曲黄河阵的阵眼啊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黄少天悚然一惊，脱口而出。
九曲黄河阵是个非常凶恶的阵法，内按三才，藏天地之妙，中有惑仙丹，闭仙诀，能失仙之神，消仙之魂，陷仙之形，损仙之气，丧仙之原本，损仙之肢体。神仙入此而成凡，凡人入此而即绝。
“当初修这个陵寝时候，我亲自在旁边看着，光是在珺山上凿出这条万字型相连的甬道，就耗费千万人力，历时七年，可是不容易的很。”男人一边感慨，一边还不怀好意地看看周泽楷，“小周，先前大白蛉的鳞片，落在身上很不舒服吧？我看僵尸跟女魃还伤了你，这会儿还能支持得住——”
他话音未落，黄少天已然暴起，身形一晃就到了他跟前，一掌挥向他，使得他避之不及地被掐住了脖子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你对周泽楷，干、了、什、么！”黄少天一字一顿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问他。
“……咳咳……呵……”男人与周泽楷相似的脸上露出十分扭曲的笑意，他看着黄少天赤红的眼睛，快意极了。
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，躺在不远处的周泽楷觉得自己快要炸裂了。先前累积的痛苦一并爆发，他的身体仿佛一半被泡在冰水里，一般半又被泡在熔岩中，灵魂被撕扯，有意识似的在经脉中四处流窜，从里向外冲击着他身上的每一寸，似乎在拼命挣扎着想要突破出来。
也就是在这炸裂的疼痛中，他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些画面——与他自己相关的，先前从未出现过的记忆，这让他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就对着那个男人喊道：
“水虺……兄长！”
黄少天听了周泽楷的声音，惊异地转过头去，却见到男人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狰狞的仿佛恶鬼。他不由得松了松手，便被男人抓住机会一把推开。
男人收敛了之前讨人嫌的笑容，恶狠狠地瞪向周泽楷：“……龙君大人的这一声‘兄长’……咳咳、我、我可是担不起的。”他咬住牙，忍了一忍，但是最后还是压抑不住般的的一口气说了下去。
“龙君大人是龙，我只是一只蛟，怎么会是兄弟呢？昆仑山自前任龙君羽化，两千年不曾认主，却在你出现后不到八年的时间里打开了封山大阵，请你回去，认你为昆仑之主。我昆仑一脉，再没有比龙君大人更加尊贵的神明了，龙君大人又何必妄自菲薄，喊我这么个小小的蛟……为兄长呢？”
他这话一出，周泽楷还没有反应，黄少天已经听不下去了，他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，吼道：“你就因为……就因为这鸡毛蒜皮的理由？！他喊你兄长，你又干了什么？！”
水虺似乎也是压抑许久，跟他对吼道：“我与他一脉所出，具是从昆仑山中心生出来的！就因为他是龙，我是蛟，他凭空比我多了一对角，他就能做昆仑之主，我却什么都不是！你们个个看重他，喜欢他，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！凭什么他有这一切，我却一无所有！”
黄少天听了这番话，反倒平静下来，他看了眼身后目光平静的周泽楷，想了想，放开了这只蛟。
“你已经有了心魔，我也不想与你多说。”他扶周泽楷坐起来，靠在自己身上，“我看你也活不了许久了，趁我不想动手，告诉我周泽楷的身子在哪里，我就网开一面，放你自生自灭，否则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水虺看着他们，讥讽地笑道：“你何必好心呢，凤君大人？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？”
“周泽楷封印那饿鬼道巨魔的时候耗尽全力，我便把他锁了起来。孟彧本来就是天子命格，我再现身过去，指点他如何利用周泽楷问鼎中原。我的方法很灵，垅国也延续了三百年，三百年后恰好是你涅槃归来的时候，我又找上被你杀了儿子的冥主，他原先还不敢对你动手，我不过挑拨几句，他就急不可耐地去引魆水了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——”水虺看看黄少天已经平静到危险的脸色，不知死活地继续道：“因为三百年后，垅国刚刚式微，你若是回来了，肯定能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找到周泽楷的下落，那我的算计，不就全被打破了吗？”
黄少天几乎要整个人燃烧起来。他心里的怒火一阵一阵，与不知道来自哪里的热度应和，几乎要化作实体烧出来，他的头脑里全是凶狠的叫嚣声：“杀了他！”
杀了他！
就在黄少天要动手的时候，一直没再做声的周泽楷伸手拉住他的衣襟。
先前水虺说的那么多与他相关的话，周泽楷仿佛一句没听见似的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。他只是努力微笑着看向黄少天。
“既见君子，云胡不喜。”
周泽楷这么说道，轻轻蹭过黄少天的脸颊，而后他在黄少天瞬间恢复清明，显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，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响动天地的呼啸声充斥了整座珺山，甚至连百晦山的整条山脉都在震动，半个珺山山头被一把掀飞，孟彧墓的一大半都暴露在了滂沱的大雨里。铅灰色的天空里，一条透明的龙形正在游弋咆哮，它巨大的身躯弯曲着遍布了这一整片天空，鼓动起的风暴几乎要将下方的全部树木拔根而起。
已经破破烂烂的墓室里，黄少天抱着周泽楷失去灵魂的身体，好像成了一座雕像。
水虺在一旁，一面想掩盖住自己的惊慌，一面还装出不在乎的语气：“凤君的大人这么急着找过来，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会这个样子吗？神明的魂魄，怎么能一直塞在人的躯体里呢？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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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于对整数章节的爱好，还是章三十上下啦，反正下一章完结><
蛟对龙的苦大仇深是在一部老片子《东游记》里面看到的PS：九曲黄河阵那一节出自《封神演义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