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生
【周黄】两生
章二十九
“那还真是有趣啊，”黄少天冷笑起来，“五百年前宰国治下，我在晟城只动过一次手，杀了个已入魔道罪行滔天的恶鬼。你现在是告诉我，那么个恶鬼，是前任冥主大人的……独子？”
李轩回答道：“他没想到过你还能活着，也不敢再去文澜洞查看你的下落。自你二十五年前从蓬莱归来，找上冥府，要问小周下落的时候开始，他就惶惶不可终日。直到十年前恰逢仙友论道，他多喝了几杯，当着众人的面说漏了这一段往事，才引得天雷落下，直接将他打入了修罗道变作修罗。也是因为他昨日丧命，冥府上下才知晓了这件事。”
黄少天重重吸了几口气，平复下心里疯狂叫嚣的怒意，这才仿佛酝酿好了一般，语调极快地开口了：
“他想着给自己的儿子报仇，却没有想过，晟城男女老少万余口人，被他儿子一夜之间屠戮殆尽，取精气炼丹，取尸身镇魂，因此活生生变成一座死城。落在他儿子手上的人命，谁来偿还？明明资质尚佳，却要去走邪道，干出这丧尽天良之事，我用冰雨给他送终，已经是仁慈了一回。”
他越说越是激动，一字一句简直是掷地有声：“哪怕再被魆水浇上十次，取了那恶鬼项上首级的事，我也不会后悔！”
他话音一落，李轩等人都愣住了。周泽楷看看他称得上是顽固的样子，心里泛上一阵自豪来。他爱上了这样的人，同时又被这样的人所爱，真是不知道修了多少功德才能够换来的。
李轩在短暂的惊讶过后，舒了一口气，笑起来：“我想你也是不会后悔的。真要后悔了，那还是黄少天吗？”
黄少天也笑了：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李轩接着又道：“你杀了那恶鬼之后，曾经同周泽楷去过一次九渊，请前任冥主派遣鬼差引出晟城百姓被镇压的魂魄，送他们再入轮回。我猜想他就是在那个时候，知道是你手刃了他的独子……但是他在你涅槃将至，与常人无异的时候，却没有下手，而是等到三百年后你初次破壳，才解开大封，用魆水报复你，这里面恐怕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。”
“他先前没有动手，或者是忌惮周泽楷，或者是自知愧疚，或者是算好了时间，知道我初生那一刻是最脆弱的……愧疚应该是不会的，忌惮周泽楷的话，那他为什么有把握三百年后周泽楷不会去蓬莱守着我？周泽楷出征在我涅槃之后，谁都不能预料到周泽楷再没回来。除非他早就知道……”黄少天说到这里，猛地一惊，脑子里仿佛有响雷炸过，一下让他清醒起来。
他悚然地看向周泽楷，声音突然小到仿佛喃喃自语，却仍然让身边几人都听清楚了：“……除非他早就知道……周泽楷这一次出去，是不会回来了。就是他……导致周泽楷下落不明的？”
周泽楷这会儿顾不上为黄少天吃过的苦暴怒了。他发现黄少天在自言自语得出这个结论之后，整个人仿佛都空了，脸上失去所有表情，只剩一片濒临崩溃的茫然。周泽楷立刻紧张起来，不顾还在人前，伸手一捞，就把黄少天紧紧抱住。他亲吻着黄少天的头发，低声抚慰他：“我在这里，少天，我在……”
黄少天被他抱住时就立刻惊醒过来，他感受到周泽楷的动作，安静了一会儿，才放开对方的怀抱，狠狠摇摇头，像是要甩掉这一段前尘过往。他想起了自己拼命也要来到这里的原因，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嫌弃了自己一番：不过是为了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往事，就险些忘记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，实在是不应该的。
“好吧李轩，不管过去怎么样，都与我们没有关系了。谢谢你们来帮我……我估算了一下，这座墓的中心离这里不算太远，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……我先前绑了几个盗墓贼，你们出去的时候，能把他们一起带走，送给警察吗？”
李轩知道无论是黄少天还是周泽楷，都是下定主意就不会再改变的人，因而也不多劝，只是招呼吴羽策拿出一个小瓷瓶，对着被他们遗忘多时的女魃比划了几下，将女魃收了进去，就准备与周泽楷黄少天告别了。
他认真的看着黄少天，简短地说了个字：“千万保重，有事就找我。”
“会的会的，麻烦你跑一趟啦李轩，还有吴羽策。以后如果还能再见，我请你们喝酒。”黄少天最后这么说道。
于是李轩与吴羽策，就如同他们来的时候的样子一般，完全消失了。
甬道在喧闹过后，又只剩下周泽楷与黄少天两个人——连虫子都不见一只，大约都被李轩和吴羽策之前清光了。
周泽楷执拗地握着黄少天的手不放，问他：“很近了？”
黄少天直视前方的路，回答他：“很近了。”
周泽楷想想，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：先前走拐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，原来他们一直在绕路围成正方形的圈子，两个拐角之间那一段，就是正方形的边长。他们两次拐弯的时间越来越短，是因为越来越接近正方形的中心——那里就算不是皇陵最中心的地方，想必也是十分重要的。
事实证实了他的猜测。当他们走完三十步，拐过下一个拐角之后，狭窄的压抑的甬道消失了。
上万根黄心柏木堆垒成的框型棺椁，出现在他们眼前。
以柏木黄心致累棺外，故曰黄肠；木头皆内向，故曰题凑。
黄肠题凑，这是天子的仪仗。
“你们果真找到了这里，我等了你们许久，有些寂寞呢。”棺椁的正中央棺木上，一个男人正盘腿而坐，托腮看着闯进来的周泽楷与黄少天，笑嘻嘻地打招呼。
黄少天一看到他，不由得吃了一惊。这男人的眉目居然与周泽楷有几分相似，只是看起来更加苍白阴鸷，身形也骨瘦如柴，更像一只游荡的鬼魂，于此同时他目光里的恶意，正直直地刺向他们。
男人见他们沉默，并不在意，只是看向周泽楷，笑着问道：“小周还记得我吗？”
周泽楷警惕地望着他，不声不响。
“不记得了？真叫我伤心啊，我为了你来这里，可是做了许多准备的。小周你看……你现在还站得住吗？”
黄少天心下一惊，伸手就要去扶住周泽楷，却迟了一点，周泽楷已经突然软了下去。他咬紧牙关，单膝跪地，脸色瞬间变得同棺木上坐着的男人一样苍白，一只手撑在地面上，一只手紧紧抓着心脏所在的位置，大滴的汗珠滚动着从他额头上掉落，转瞬就在地上累积了一小块濡湿。
黄少天跪下来去搀扶周泽楷，在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，心里一沉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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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反派出来了，有点寒酸【没关系反正二反派前任冥主比他还寒酸
计划的30章完结怎么办……搞个章三十上下好了_(:3 」∠ )_
